无创手术

一九九八年的圣诞颂歌

原本只是一个圣诞夜前的普通夜晚。

结束工作回到酒店中途却被大街上的彩灯和装饰所感染,原本精疲力尽的少年们反倒精神起来。不知是哪一个先起的头要回房间玩真心话大冒险,连横山和涉谷也被算进这场意义不明的游戏中。男孩们最大的不超过十九岁,多少都纯情且羞赧,大家私下聚在一块反倒比平常在镜头前还要拘束,十几把过去仍没人要选大冒险。而诚实问题则大多围绕初吻几岁、初恋对象、电视上哪个女明星是你的type,最过分的也只是有关梦遗对象的问题。

初入社会一两听啤酒下肚就已经口齿不清,等大家醉得七七八八,涉谷坐不住了。他套上椅背上的运动外套,几步跑到阳台上。尽管涉谷开关门的动作很快,冷空气还是悄无声息地钻进房间内,让为数不多的清醒着的人打了个冷颤。横山就是其中之一。

私下里横山远没有镜头前聒噪多动。他随涉谷到阳台,涉谷看见他,又把那盒皱巴巴的万宝路从兜里掏出来,慷慨地把仅剩的一根分享给横山。前端烟草燃烧的热量不足以教两个人在冷空气中耍帅,涉谷哆哆嗦嗦把快烧到手的烟头按在铁栏杆上,心里想电视里那些成年人在冬夜凌晨或海边抽烟时的潇洒都是光鲜亮丽的骗局。于是把双手和脖子一齐缩进外套中,唯一暴露在外的脸部被风吹得快要失去知觉,瞥一眼横山,对方似乎若有所思。

冷风中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部分被冻得通红。说来也奇怪,这人比涉谷他家饭桌上的豆腐或米饭还要白,无论经日晒还是风吹,却都只发红,实在过于娇嫩。说他十指不沾阳春水也不对,对方为了补贴家用,空闲时还会去工地做体力活。眼看着火焰截面就要烫到那只白手,他手疾眼快,把横山手里那只剩一截滤嘴的烟蒂掐灭。

“你想什么呢?”涉谷以掌根将栏杆上的烟灰擦干净,两截万宝路被他塞进空空如也的烟盒中。

“…すばる,”横山张了张嘴,过厚的下唇后藏一排洁白周正的牙齿,“你说单恋会有结果吗?”

涉谷认真地思索,思考范围从小时候的睡前故事到最近上映的电影,过半分钟才说:“我想没有,但认为有的人也不少。”

“是吗…”横山惆怅地叹气。

这是哪一出?十几岁的少年擅长打直球,涉谷趴在栏杆边,手臂的温度顺着薄布料传递到脸颊上。他问横山:“怎么回事?你喜欢上谁了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横山难得露出惊诧的表情,小声却竭力地反驳对方。

涉谷盯着横山两边脸颊和鼻梁上一处发红的皮肤沉默地思忖。是谁让横山坠入爱河了?或许是后台的工作人员,或者是便利店打工的学生,也有可能是老家的邻居姐姐……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容易被爱侵略,一见钟情的单恋也是甜蜜,十八岁就该尽情享受这纯情。和恋人牵着手在迪士尼乐园看彩灯、游行和烟花才符合一切青春艺术创作。他吸吸鼻子,五官皱成一团,“喜欢谁还是要尽早和对方说清楚得好。”

“为什么?”横山问。

“大家都说根本不会迎来两千年,小行星会在一九九九年新年撞击地球。现在离世界毁灭还有十天,你难道想带着遗憾和地球一起灭亡吗?”

这话横山也听过,可他每天奔波于经纪公司和工地,每天最空闲的时间都用来补觉,哪里还会想那些有的没的。

沉默间,涉谷和横山听见指节敲击玻璃的钝声。他们一齐回头,玻璃拉门结了一层水雾。村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被暖黄色的灯光包裹,一面用敲击玻璃,一面从他擦出的一小隅透明处招手。

快点进来呀。村上以夸张的口型向阳台上两人传递信息。


“外面冷死了,你们俩在阳台说什么呢?”等他们都进来了,村上才迫不及待地询问。他还穿着那件过大的冲锋衣,没有认真修剪的刘海在他说话时戳了好几次他的眼睛,让晚回来的下垂眼小个子忍不住揉眼睛。

“没什么,有关世界毁灭的事。”横山帮村上把刘海拨到两边,故意略过了关于爱情的那部分。

涉谷耸肩表示肯定,他问村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去楼下练习了?”

村上点头,想起横山的话,忍俊不禁地好奇:“什么世界毁灭?给我讲讲。”

“困死了,先睡觉吧。”横山打了个哈欠,推着村上就往外走。后者还在关心地球,见横山毫不动摇,便把目光放在涉谷身上。

而涉谷摆了摆手,吸快烟和吹冷风都叫他喉咙痛,房间内的暖气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疲倦,于是丝丝困意终于席卷而来。他跟着横山打哈欠,连房间都懒得回,只在堆满行李和衣服的长沙发上扒拉出一处足够休息的空档,很快就入睡了。


半小时后,横山仍睡不着。村上体温高却不知热,空调温度调得比平均高好几度。横山头、手和腿都冒出一层汗。翻个身去看村上,后者严实地裹着被子跟个大福似地,只吝啬地露半个脑袋,刚染过的棕发蓬松地乱翘。横山忍不住以掌心将那些不规整的头发往下压了压,却不料起了静电,四五根在月光下近乎透明的发丝粘到了横山手掌心上。村上咕哝一声回过头,把横山吓一跳,赶紧收回手臂,用地将眼睛闭上,连脸颊边的肌肉都被牵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好在村上睡得熟,这点动静于他是九牛一毛,仅皱鼻蹙眉,便又将五官松懈下来。横山也跟着松一口气,却依旧清醒着。他看着黑暗的房间,这个四方空间内唯二声源来自墙上的挂钟和几尺之外村上绵长的呼吸声。横山逐渐适应如墨的环境,连村上隐没于夜的五官也看得清了。他瞧得过于认真,所以村上蓦然睁开眼睛时,他被吓得几乎在燥热中窒息。

 村上喝水时过于动物性——横山形容不清楚——对方总会以上下唇包裹住整个瓶口,不留一点空气进出,像是终于寻到绿洲泉水的沙漠旅人,惺忪又贪婪地汲取水分。这时塑料瓶也跟着村上喝水的动作里外收|缩,发出咣当的声响。声音打破了原有的规律,毫不夸张地说,在静谧的空间里简直声如洪钟。横山忍俊不禁。

“我吵醒你了吗,キミ君?”村上问。

横山摇头,想对方可能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又说:“没有,我没有睡着。”

“失眠了吗?”

“有点。”

村上闻声站起,横山看他走到自己的床边,白色床单在对方坐下后立地绷出无数小细小褶皱。他以手掌规律温柔地轻拍横山腰腹,带着鼻音的慢歌不成调子地从喉咙中流出来。笑声被横山闷在枕头中,他问:“干什么呀,像哄小孩一样。”

“我睡不着我妈就这么哄我。”

“哈!ヒナちゃん是小宝宝。”横山取笑他。

被笑的那位非但不恼,反倒跟着横山一起没心没肺地吃吃笑了起来。他手上动作不停,始终温柔地拍着横山。过一会儿,听见横山问自己:“圣诞夜有什么打算吗?”

圣诞夜?村上懵然几秒,“工作结束之后,来得及就赶末班车回家吧。你不回家吗?”

“只有在东京才有圣诞的实感。”横山咕哝着,“回家就只剩新年前的忙碌了。”

“说的也是。”

“怎么说…”大概是涉谷的世界毁灭轮作祟,横山迟疑,“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圣诞得了。”

“都有谁?”村上想起周围那群精力充沛的同伴。

没别人了。

只有你和我?

只有你和我。

横山低应一声。他看见月光擒住村上,给男孩画上一圈青灰色的身体轮廓,银色的丝线让村上的五官再度模糊起来。隔着一层厚重的棉被,被村上碰到的地方也明显暖洋洋、麻酥酥的。横山上下眼睑终于相遇且不愿分开,他也被倦意俘获了。



圣诞当天的工作结束后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横山和村上如约回到酒店,换了套能够抵御寒冷的大衣,便匆匆往外走。在走廊拐角碰见涉谷,对方走在地毯上猫一样无声,三人撞了个照面,同时吓一跳。涉谷扶着墙,双手快速顺着胸口,姑且忌讳着深夜不好破口大骂,只好嗔怒地小声说:“你俩大晚上不回去睡觉干什么?好像私奔似的。”

村上几乎在看见涉谷的瞬间,就同他勾肩搭背起来。他俩个子差不多,从背后看倒像是双胞胎。听见涉谷的私奔言论,敲了敲对方脑袋,继而笑嘻嘻地说:“我要キミ君一起去过圣诞节啦。”

涉谷做着鬼脸学一遍村上的语气,不乏增加七八分油腻腻的夸张。他勾着背,削瘦的身体藏在长棉服下,像个小老头,“赶紧去吧,圣诞夜私奔,浪漫死咯!”他这时已经把横山的单恋对象猜得七七八八,说完甚至还朝横山挤眉弄眼,不知在暗示些什么。



事实上,凌晨三点半的大街上除节日后欢愉的狼藉和街头酣睡的醉汉外,同平常深夜的东京别无差异。他们漫无目的地闲逛,村上第三次踩到破破烂烂的花环时,终于忍不住地指了指街口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太冷了!”他说这话时还颇为夸张地缩缩肩膀,鼻头上的颜色不知道是真被冻得还是这几天因感冒擤鼻涕而留下的痕迹,“咱们先去便利店里吃点儿什么。”

在寻得横山同意后——他也没想在冷风里等横山点头——就快步冲进小商店中。便利店于村上等同火柴于女孩,原本因料峭寒风紧绷的神经也随着店内熟悉的味道和音乐声放松下来。店员在收银台后打着瞌睡,见村上进来才睁开眼,懒洋洋地说句欢迎光临。

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便当了,就连保温柜里的蒸包和关东煮也所剩无几,显得过分寒酸。他小声抱怨一句“东京圣诞也就这样吧。”,横山才慢吞吞地带着低温走进来。他个子高,又白净,五官也深邃端正,比起村上逃难一样被风剐红的脸颊,对方倒像是近几年流行的那种离家出走的贵公子。趁着村上还在想吃什么的时候,横山已经拿着一盒泡面绕回他身边了。村上瞥他一眼,是普普通通的海鲜面,冻红的指头压在杯壁上面实在显眼。

“你吃什么?”横山问他。

“不知道。”村上苦恼地回答。数九寒天里就该吃些温暖的东西,他又不大爱吃方便食品,余下的鲜食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的胃已经不满,从在大街上就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这厢正纠结着,横山面都要泡好了

结果最后村上也拿了和横山相同的泡面。他们坐在窗边的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等待开水将面饼泡开。横山揭开盖子,氤氲的热气又将面前的窗户晕出一片白雾。村上率先注意到,他赶紧拿掌侧把那圈雾气擦掉。落地窗正对着对面街区的那盏路灯,他们在酒店楼上也能看见,坏了好几天,一到这个时间便晃动不明。闪烁的灯光在黑夜中多少渲染了些惊悚气氛,村上每次看见都会回忆起夏天时租借的恐怖录像带,那个从水井中爬出来的女人实在叫人心惊胆战。他不愿继续回忆下去,赶紧小幅度地摇摇脑袋,把注意力移到眼前的食物上。

但脑海里的恐怖幻想哪里会那么容易忘却,所以在横山以手攀上村上脖颈后方时,差点把后者魂给吓出来。他发出了不小的惊呼,在仅有三人的便利店中更为清楚。横山诧异地瞧他 ,过一秒把脸埋在手肘中吃吃地笑,换来村上一记并不凶恶的拳头,他严肃地说:“不许笑了。”

“你想什么呢?”横山面上止了笑,嘴角、瞳仁里仍带小小抽搐。

村上沉默着吸了口面,不愿理横山无聊的笑点。小小一碗泡面下肚,在冬日凌晨根本无法起到饱腹的效果。他从玻璃倒影上看横山,横山吃东西让看者也感到食欲。狼吞虎咽只能解决燃眉之急,也许是因为手头很少宽松,离家漂泊的少年最懂细嚼慢咽吃得饱这道理。所以空闲时,横山吃东西总是很慢的,比起其他男孩,简直可以用斯文来形容。对方秋天时漂过的头发,已经从根部长出新生的发丝,原本的黑色渐渐向金发中蔓延,却还不至于到奇怪的地步,但再长长,村上想,等到了来年春天,横山大概会接着补色,或全部染成黑色还是别的颜色,也有可能一高兴,都给剃了也说不准。他总是摸不透横山,刚入社时横山不常笑,他甚至怕过对方:之后也曾因横山与自己同乡的亲切感,或多或少想与对方走近些。如今他们真正熟稔起来,有时还是觉得自己和横山距离很远。村上琢磨不清。

胡思乱想间,他从窗户中对上横山的目光。村上差点以为后者狐狸一样微微上挑的眼睛似是有了蛊惑人的能力,他被自己这志怪想法吓到,速即认为甚至过于荒诞可笑。他趴在桌子上小声低笑着,横山又去了收银口。不过两分钟对方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蒸包。说是蒸包又有些不恰当,其实是圣诞限定的雪人面点,被横山捧在手里小巧可爱。村上吃惊地张着嘴——没想过这位染了发后十分不良的十八岁男子竟然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随即又转念一想,可爱的东西谁不喜欢,村上信五啊村上信五,你可不要那么狭隘!结果没想到横山将小巧可爱的雪人塞到村上手里。

村上还傻傻地张着嘴,疑惑的表情在对方秀气的脸上显得十分憨厚。他问:“给我干嘛?”

“你不是没吃饱?”横山挑眉反问,“我看你刚刚一直从玻璃那里偷看我的面。”

“啊?”

“啊什么。我的泡面就剩面渣和汤,店里也只剩这个,你还是吃这个吧。”横山的手已经被温暖的环境捂热,指腹碰触村上的手掌时还电了他一下。

村上郑重地道了谢。他把面点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嘴里絮絮不停:这也太精致了、真的是雪人、我怎么下得去嘴啊キミ君。话是这么说,但真吃的时候还是不带一丝方才的吝惜,一嘴咬下去,雪人脑袋上立刻出现一个歪歪扭扭的豁口,多半拜村上的虎牙所赐。横山拍拍正惊讶于内陷是豆沙的那位的头顶,又站了起来。

村上盯着他:“你又干什么去。”

横山食指中指松松地放在嘴唇前,村上便心照不宣地了然对方是去吸烟。家里某位远房长辈说年轻人哪有那么多愁,吸烟就是为了满足装腔作势的耍帅心理罢了。村山向来不敢苟同,之后他同横山、涉谷学这话,那个小个子自然没心没肺地讥讽一番说这话的长辈,横山却不以为意,又好像根本没注意村上说的话,他沉默着,徐徐吐出一个不成样子的烟圈,也很快在空气中消散不见了。

如今横山站在外面吸烟,烟圈没法在呼啸的寒风中成型,就连烟草燃烧的速度也因风加快很多,横山只浅浅吸了两口,就已经烧到烟杆中间了。夜晚比白天还要低个三四度,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这一年乱七八糟的烦恼随着肺里的尼古丁一起被他呼出去。他靠着墙,目光不禁被对面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吸引过去,想起涉谷夏天借了恐怖片录像带,嚷吵着要和他与村上一起看,结果开头十分钟不到那小个子就跑了,剩他和村上硬着头皮给看完了。具体剧情横山记不清楚,只记得村上被吓得发抖,秀气的下垂眼因恐惧变得湿漉漉的,最后直接把细碎刘海后的眼睛闭上,索性不看了——他以为横山没发现,可横山什么都知道。燠热又逼仄的房间内气压很低,哪怕他和村上只穿一件背心短裤,也止不住地汗流浃背。村上后颈过长的棕色头发也因汗水贴在皮肉上,低头缩肩时,后背两块肩胛骨被背心绷出轮廓,总好像会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似的。

此刻想起那时的场景,教横山分神,于是便被呼出的烟雾呛一口。他咳出眼泪,听见村上在室内敲窗户,转头就见玻璃上一个倒着的“冷?”,横山点头。于是村上又写一句,这次比之前要长很多,横山用了半分钟才分辨出来:我马上出去。横山扬了扬手中的香烟,已经离烧尽没多远了。风停了,呼出的烟雾登时一齐向上,他摆摆手,回过神来村上已经不在吧台边了。

又过几分钟,村上提着一个小纸盒出来。横山知道是放在冰柜里的小蛋糕,他和村上都不钟情甜食,于是他问:“怎么?”

“圣诞快乐,侯隆君。”他颇为郑重地叫了横山全名,交接仪式一样把蛋糕递给横山,“白天回大阪的路上吃吧。”他说话同时呼出几团白色的雾气。

圣诞节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横山漫不经心地吐槽,但仍接过蛋糕。他们挨得很近,冷意灌进大衣和裤脚中,两人却默契地一齐往酒店的反方向走去。直到右手被冻得麻木,横山才换了左手挎着蛋糕袋子。

他冷不丁想起之前涉谷说的千禧年世界毁灭告白学说。他才十八岁,将喜欢上升到爱的程度,实在过于认真。且他脸皮薄,村上一旦拒绝或没听懂,他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冲动举止。爱这东西原来是哲学,想起来直教横山头疼,还没开始,他便已经要铩羽而归了。

这时村上温暖的掌心包裹着他的手,指尖曾有水泡的皮肉最近刚刚退痂,脆弱又柔软。他说你的手都冻红了,给你暖暖。村上的手掌还带着便利店内的余温。

之后怎么办?横山问。你的手也冷下来呢?

那就换你暖我。村上说。等太阳出来就好了。

之后他们又走了很久。村上问他之前说的世界毁灭是什么事情。横山便细细给他解释。村上听罢又笑起来。

世界根本不会毁灭,所有地球居民仍会按部就班地在这个蓝色星球上碌碌生活。唯一的改变可能只有世界进入二十一世纪,他们再也不会回到十八岁。之后的圣诞夜也不会再像今晚这样普通又美好,但横山想接下来的几十年会有太多和村上告白的机会,所以他回握住村上的手,用指腹内的点点温暖捉住对方细瘦的五指。他轻声说:ヒナ,新年再一起去神社吧。


天空泛白后,街上仍没有什么人。小蛋糕坠着塑料袋子哗啦啦地响。街区上的精品店早早开门准备,没来得及切换的圣诞颂歌轻快地钻进两人怀里。他们早就记不清该谁温暖谁,但等太阳升至高空,他们也没有松开交握着的手。



*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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